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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南开发上得快下得也快 经常折腾生态再陷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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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12-01-18 来源:《中国企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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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淘金热潮来临,都让这里成为疯狂造梦的天堂,喧嚣不已;每一次财富神话退潮,又让这里成为吞咽苦果的开始,一片狼藉。
   “圈地运动”

  没有土地作为收入来源,“我们年轻人还能去重新找份工作,这些四五十岁甚至七八十岁的老人怎么办?”

  82岁的吴多环2011年去了两趟北京。第一趟往国家信访局送材料,时隔小半年后去第二趟,信访局工作人员说:“已经处理过一遍了,(下面)不执行也没有办法。”

  几十年来,吴多环一直种着自家位于海南省秀英区永兴镇博学村桐大山上的50亩果树。这片果林几乎是他生命中的一切,除了年轻时参加抗美援朝,他没有离开过海南,甚至很少离开海口。

  博学村位于海口市近郊的火山口地区,有着丰富的火山岩资源。从上个世纪中期起,这里的村民开始在火山岩地貌中获取难得的小片平地,种植荔枝、龙眼、黄皮、木薯等耐旱植物。最近几年,经过改良的荔枝王品种成为他们创收的一大来源,“一年一棵树能赚好几千。”对于土生土长的博学村村民而言,果林的收成是他们多年赖以生存的经济来源。

  然而,吴多环这次进京,恰恰是因为他这50亩种有荔枝、龙眼和菠萝蜜的果林被一夜之间砍倒推平,而且被不知从什么地方运来的红色土壤结结实实地压在了地上,果林不复存在,只剩一片泥地。与吴多环有着同样遭遇的村民有13户,被毁后填平的泥地连成一条长达5公里、通往邻镇石山镇和乐采石场的通道。“他们是想让这里看上去好像原来什么都没有一样。一直没有人来管,最近(他们)开始过来种点树,等树长大了要是还没人管,这片地就是他们的了。”

  他们,指的是和乐采石场法定代理人陈贤忠、陈和庆、陈乃明和陈和周。其中,陈和周的另一重身份是海南建筑园林工程公司总经理,“据说他的公司承担了海口市很大一部分的园林绿化,很有钱。”

  10月24日,本刊记者顺着这条“通道”考察时,途中见到一辆车窗上标有“海口园林”的水罐车,正在为泥地上刚种上去的稀稀拉拉的树苗浇水。看到10余名村民前来,这些人立刻收拾工具消失了。当记者步行至和乐采石场时,发现这辆车正停在和乐采石场的院内。

  对这片地的摧毁,并非2011年才开始。2008年1月14日,南海网就曾报道过发生在这里的毁林事件,报道称“13户人家近113亩果园被同镇的扬南村部分村民毁掉”,来者“手持棍棒、砍刀,开着推土机上山,不由分说地推毁他们的果树”。

  “博学村果林被毁的背后,是有人想非法强占这片山地。”当时出现在现场的永兴镇镇委书记张祖平说。他的推测是,“永兴镇这几年开发力度加大,土地逐年升值,尤其是最近有一个大项目要进入永兴镇。一些小老板就打起了永兴镇土地的主意,通过各种非法途径想方设法圈占永兴镇的土地,以便今后在永兴镇开发项目征地时,可以拿到征地赔偿款。因而,在永兴镇人为制造了许多土地纠纷。”但他也表示,博学村这片果林是属于博学村民的,没有任何权属争议,而且这片果林在2004年已被划为省级公益林,2006年正式挂牌,任何人都不能去毁掉。

  “镇政府已经发了两次通告,禁止任何砍山、占山或私自买卖荒山荒地的行为。”但张祖平也承认,这些通告,“只对善良本分的百姓有用,对那些恶意抢占土地的小老板、村霸等,却一点威慑作用都没有。”

  事后,记者致电海南建筑园林工程公司,试图联系采访陈和周,但被拒绝:“老板从不接受任何采访。”

  而对这些村民来说,麻烦的事还在于这片土地的归属问题至今都没有得到确切的落实。村民陈统尧说:“2004年就已经做好了《永兴镇雷虎村委会宗地图》(博学村为雷虎村管辖中的一个自然村),上面每一片土地归属都写得清清楚楚。2008年毁林事件以后海口市秀英区政府出资在原雷虎村委会宗号03-18-00037上又做了一个分户测量效果图,这两个图的区别就在于这片土地从完全归属博学村变成了和石山镇存在争议的土地,这样一来就迟迟得不到解决了。”他说,“我在镇政府上班的朋友告诉我,(土地承包)证书早就做好了,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一直都压着没发下来。”

  2008年至今,维权农户由13户减为11户,“有的人怕了,就收了钱私了。”私了的价格很便宜,一亩地不到两千元。至今仍在维权的农户则希望能获得“合理”的补偿—按照被砍掉的果树的平均年产量进行20年收入预期的赔付。按照村民们的说法,他们试过了几乎所有能想到的方式:向林业公安报案,林业公安的证件被对方“摔在地上”;向当地派出所报警,得到“我们只能管打架斗殴,管不了毁林”的回复。其后尝试过向海南省人民检察院提请公诉,上访至海南省人大、法律检举委员会、公安厅乃至国家信访局。2010年12月29日,《人民法院报》公告,择日审理,案卷号为“海中法民一初第61号案”。然而时至今日,处理结果依然毫无头绪。

  三年来,村民们的满心期待被逐渐消磨,有些人不得不考虑寻找新的出路,“我们像个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该去的主管部门都去过了,一个都解决不了问题。他们说这事在海南太平常了。”

  问及对未来的预期,在场滔滔不绝的人们都沉默了。“也许真的不会有结果,”陈统尧说,“但是我们现在还不会考虑放弃。”

  没有了土地作为收入来源,陈统尧已经在镇上找了一份工作,平时就在镇上住,很少回村,“我们年轻人还能去重新找份工作,这些四五十岁甚至七八十岁的老人怎么办?”

  涌向矿区

  “锆钛矿盗采现象屡禁不止。其实很多地方前几年就被采过,他们只是受利益驱动,重新淘金而已。”

  福建人郑金凤最近接触了不少媒体。

  他是海南文昌福耀硅砂有限公司负责人,2008年进驻此地。2011年7月4日、11日的两篇报道,将其所在的公司推上风口浪尖,争议矛头指向其母公司福耀集团和“中国首善”曹德旺。

  报道称,海南文昌福耀硅砂有限公司在文昌市龙楼镇全美村开采石英砂,以租代征获取农民原本用以种植木麻黄和西瓜的集体用地,践踏农民利益。而且租地价格过低,与之“暴利”形成巨大反差。而采矿造成的矿坑严重破坏当地生态,租地使用期结束后,被挖成10米深的500亩矿湖也复耕困难,农民利益无从保障。

  7月12日,福耀集团即发布澄清公告称:“海南文昌福耀硅砂有限公司是2004年海南文昌市政府招商引资引进的重点项目,矿区土地属于国有土地(可在海南省文昌市国土环境资源局查证土地档案)。公司根据当时国家的政策和当地政府的要求,以租赁的方式开采,租期10年。并支付土地租金每年每亩350元,而非报道上写的280元/亩。租用合同是与海南省文昌市国土环境资源局签定的。”公告还称,公司于2009年8月聘请海南省海洋地质调查研究院对其矿区进行实地勘察后编写了《海南福耀文昌龙楼镇赤筠村石英砂矿,矿山地质环境保护与治理恢复方案》,且正在按此方案一步步恢复矿区生态环境。

  10月25日,记者在全美村的文昌福耀硅砂有限公司矿区看到,这1.72平方公里的地域都被水泥柱和钢丝网围起,靠近钢丝网的位置种着一片片木麻黄。郑金凤告诉《中国企业家》,那些种有木麻黄的地便是经过开采、复填后恢复的土地,种木麻黄也是矿区生态恢复方案中规划的生态恢复方式。

  在仍处于开采阶段的矿区周围,白色的尾砂堆在尾砂区,在灼热的太阳下,反射出的耀眼白光晃得人睁不开眼。按照恢复方案,这些被筛选出石英矿后的尾砂会被回填到矿湖中,“上面还是能种树的”。

  采访中,记者看到其会议室中挂着采矿许可证,有效期限至2034年10月11日。按照郑金凤向本刊记者出示的《恢复方案》,恢复过程分为两步走,采矿期恢复一部分,采矿结束后还需要再进行恢复,总耗时为25年零8个月。

  郑颇感委屈,“为什么要拿福耀说事呢?我们所有的证件手续都齐全,复垦工作也规范,始终遵守国家的各项法律规定,依法经营,按章纳税,每年都得到文昌税务部门的荣誉表彰。如果说福耀有问题,海南99%的矿区都得关闭。”

  不过,他也承认这片被开采的矿湖无法完全复垦。“变成水坑,水坑再综合利用,我觉得价值远远高于你原来的地。”为了证明采矿用水不会污染环境,郑还在矿湖内放养罗非鱼鱼苗6万尾、大头鲢鱼苗20万尾、鲤鱼鱼苗25万尾、花鳗鱼苗2000尾,共计50多万尾,“至今存活良好。”

  全美村的老书记符国平并不完全认同郑的说法。他对本刊记者说:“现在这事算是平息了,但主要是因为上面的压力,没办法。”符国平坚称这块地原本并非国有性质,而是“村里原来用来种树种西瓜的土地”,四个生产队共有;福耀所用的地“至今未与全美村的村民签订合同”。“2003年左右他们要来开矿我们知道,但是开挖的时候,农民连租金和补偿都没见到就不让挖,去阻拦,当时来了很多警察,抓了一些人,后来开始发钱,200多块钱一亩地的价格租,领了钱开始放人。”而按照福耀集团的说法,其支付的土地租用价格为350元/亩。

  在文昌,因采矿引发矛盾的并非福耀硅砂一家。2011年10月,新华网报道称,接到海南省文昌市锦山镇下溪坡村多位党员举报,该村新上任的村委会主任陈明导在村党支部强烈反对的情况下,骗取村民签名,擅自与海南三联矿业有限公司签署协议,将村集体1890亩林地低价出租给海南三联矿业股份有限公司开采钛矿,并殴打前来采访的新华社三名记者。

  本刊记者联系到下溪坡村党支部书记韩琳畴,对方称,“三联现在已经没有继续开采,但林地已经毁了,我们也没有办法用了。”对这片土地,村民们进退两难。

  对于文昌而言,丰富的矿产资源带来了巨大的收益,却也暴露了众多问题。2006年的一份数据显示,海南省除了石英砂矿资源储量名列全国之首外,锆英石和钛铁矿的保有资源储量共计2203万吨,亦列全国之首。

  在文昌,一片片被采过矿的土地周边,半塌的临时工棚里工人早已不知去向。被翻过一轮的沙土地白茫茫一片,没有任何植物覆盖。地上残留的塑料膜已经破损,被海风吹得四处飘扬。这里人迹罕至,只有拉着被砍下来的木麻黄和树根的拖拉机,每隔10分钟左右,“突突突”地从更靠近海边的树林和矿区里钻出来,开往城里。志愿者吴先生告诉本刊记者,这些树木便是被砍倒后的木麻黄,“树干可以卖掉造纸或者做别的,树根可以烧火、制炭。开矿地里不能留东西,运不走的就放一把火烧了。”

  而在位于文昌鹿马岭矿区海南笙笙矿业公司的作业区附近,原本种有木麻黄等树种的林地已被夷为平地,残留着烧山后焦黑的树桩。上面缠绕着新鲜藤蔓,长得蓬勃而野蛮。不远处一片巨大的矿坑,轰鸣的采矿船正源源不断地将沙土筛洗传输出来,矿坑深度在20米以上。靠近矿坑,一台大型挖土机正在翻整土地,以便进行开采。

  采矿业和海边的高位虾塘(虾塘水面高于水平面)一直被视做海南本土对环境破坏的最重要因素,其中最严重的地区便是文昌市。在文昌分布着大大小小几百个采矿点,其中很大一部分是非法盗采小矿区,开采时毁林,开采后的复耕则更无可能。据《国土资源报》2011年8月的报道,在海南省国土环境资源监察总队与文昌市国土环境资源局开展的联合执法中,仅文昌市就取缔非法开采锆钛矿采矿点17个。

  “锆钛矿开采简单、易选易采、投入成本低,这使得盗采现象屡禁不止。其实很多地方都是前几年就被采过的,他们只是受利益驱动,在沙里重新淘金而已。”对于屡禁不止的锆钛矿盗采事件,海南省国土环境资源监察总队副总队长方治平如此解读。

  失声的原住民

  “一个大型项目起来了,老百姓都被赶走了。经济发展了却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势必会引起各种问题。”

  20岁出头的黄明温是个摄影师,在万宁市石梅村村口经营一间照相铺子,主要生意是为村里人拍证件照。不过从2010年开始,他的拍摄对象开始有了变化。

  当时,村口的三岔路口立上了一块大牌子,牌子上是万宁市发改委2010年发布的《关于加快石梅湾旅游度假区开发建设的决定》。《决定》中称,要“逐步将石梅湾旅游区建设成为一个以生态观光游览、休闲度假、时尚运动为主导功能的热带海滨国际旅游观光休闲目的地”。而其余的条文则一致指向将石梅村搬迁至20公里外的礼纪镇,入住获得石梅湾整体开发权的华润置地建设的“华润希望小镇”事宜。

  华润置地1999年获得石梅湾的整体开发权后,最先修好的便是这条水泥三岔路。从东线高速引出,在这个路口分成两条道,一条通往拍过《非诚勿扰2》的艾美酒店、建设中的威斯汀酒店及度假楼盘石梅湾·九里和一个挂有体育公园名号的高尔夫球场,另一条则通往已经建设完成的停机坪和建设中的游艇码头项目。最终这些建设项目和有着千年历史的青皮林保护区一起形成华润·石梅湾的整体版图,东起南燕湾,西至日月湾。这是被开发商称为“天人合一”的完美胜境,在石梅湾对外的宣传中,这片青皮林保护区是巨大的卖点。

  在村口,黄明温见证了这个海湾是如何热闹起来的。2010年,冯小刚带着葛优、舒淇来拍《非诚勿扰2》,明星挤满了一海滩,后来越来越多的活动让这个原本不知名的海湾声名鹊起。但对黄明温来说,变化的却是他的镜头开始记录那些村民以外的东西,譬如陪伴自己成长的青皮林和水椰林遭遇现代化大型机械的场景—结果通常是前者被无情推倒,然后铲走。

  在黄记录的影像中,密密麻麻的水椰林一夜间变成了空荡荡的沙地,建设项目火热上马,不消几日便再也寻不到过去的影子。这是发生在2011年6、7月间引起媒体广泛关注的开发破坏红树林事件,外界称为“水椰事件”。

  6月4日开始介入此事的原海南省森林防火办公室主任、民革海南省委副主委刘福堂,事发后已七赴石梅湾。“没有用,树全部被挖了,他们从垃圾场捡回来一部分树根说搞移植实验,但是现在你再去移植现场看看,有没有能活得下来的?”64岁的刘福堂早已退休,从去年6月起他在微博上直播毁林进展,并发表40篇《水椰日记》记录水椰事件进程,呼吁媒体关注。“华润安排了一群媒体过来看他们‘移植’的成果,回去后各种报道说没问题。当时看到现场我拍了桌子走人,造假造得太厉害,难道他们真的看不出来?”更让刘福堂耿耿于怀的是,“岛内媒体却集体失声了。”

  记者多次联系华润置地石梅湾项目和华润集团公关部,希望就此进行采访,得到的回复为,“我们有着严格的发言人制度,不接受任何电话采访。而且海南这件事,集团授权海南公司接受采访。”华润集团公关部刘小姐称,“我们海南公司的领导欢迎你前往海南当面采访。”而记者在海南期间,也试图联系石梅湾项目负责媒体联络的石小姐安排采访,对方则称:“领导很忙不在岛内,无法安排采访,请参考我们的官方网站。”

  据6月19日南海网的报道称,“2010年12月华润集团向市林业局提出迁移种植水椰,同时邀请专家对迁移种植水椰编制可行性报告;经专家组考察后认为这片水椰生长环境已不再适应其成长,经省有关部门实地勘察后,市林业局于5月9日印发《关于石梅湾旅游区水椰迁移种植的复函》,原则同意水椰迁移种植。该局聘请省林科所制定了《水椰迁移种植保护技术试验方案》,并于2011年5月31日组织专家进行评审论证通过,6月1日获批复同意实施。”

  本刊记者联系到当时制定《试验方案》的林科所研究员刘明虎,其称现在因病住院,已经多时不关注水椰的情况。“转交给谁负责了我不知道。”但他承认自己参与撰写了移植方案。对于网络上所称他“收取了5万元好处费”,刘说,“这钱是打到研究所的,不是给我个人的。”当记者告知这批“移植”的水椰已全部死亡时,刘明虎说,“水椰移植这是没有先例的事,我们也没法保证它们成活。”

  当地森林派出所一位黄姓工作人员也表示:“手续是齐全的,操作上面(市林业部门)派人来做的,我们管不了。移植是移植了,至于活不活得了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然而对于石梅村村民,这一切都尚未结束。华润置地在礼纪镇的希望小镇于2011年8月落成,按照其对外的宣传称,“小区将安置礼纪镇石梅村3000多农民。规划有450亩特色民居和购物街、350亩农家乐热带水果园、1200多亩高效农业生产基地、200多亩农产品物流中心,从长远保障搬迁农民生计。”

  但村民并不买账。村民黄清莲告诉记者,“今年教委让村里小学四年级以上的学生全都去礼纪的‘华润希望小学’上课,说是免费提供更好的教育环境。现在谁不知道义务教育是免费的呢?况且这边的学校还能用,非得让十几岁的孩子去20公里以外的地方读书,家里人增加多少负担?这难道不是逼着我们搬迁吗?”

  中改院海南所所长夏锋就此对《中国企业家》表示:“搞开发不能把老百姓排除在外。一个大型项目起来了,老百姓都被赶走了,这是他们生活多年的地方,经济发展了却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给点钱打发走了,势必会引起各种问题。海南以前开发的时候没有注意这一点,征地后给一笔赔偿,后来很多镇上出现了吸毒、抢劫,甚至以抢劫为荣,关键是他们没有被纳入到共同的发展中来,被边缘化、被抛弃,这也是社会不稳定的一个原因。现在已经有不少企业开始注意和当地农民一起发展,但仍有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

  “我们现在搞土地开发,没把人当人。原住民你要把他当人。”从事规划多年的张晓玲也认为,拆迁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你这样搬迁他损失是很大的,他对原来环境的依赖,他的邻里关系、社会文化,全都打破了。国际惯例是要采取一切措施,尽量减少对原住民的影响,能不占就不占、能少占就少占,迫不得已必须要占,要采取一系列的措施,要恢复他的生机。中国失地农民的问题,不是说你给他套房子就解决问题了。他原来可以在外面打工,早晚可以种地,粮食不用买、菜不用买,你一下把他搬到一个(陌生)地方,他没地了,什么都要买,虽说你给他一个楼房,水电气都通了,但他以什么为生?”

  事实上海南的一轮又一轮开发中,本地人的要求恰恰是最少被考虑的。早年落后的基础建设和闭塞的信息,以及长久以来较低的城镇化水准,使他们习惯了缓慢乃至慵懒的生活节奏。但来自岛外的资本,没人愿意为原住民的慢节奏生活埋单,他们抱怨海南人“太懒了”、“素质太低”、“没有服务意识”、“活太糙”,同时还以每天至少400元的价格雇佣熟练的四川、河南籍工人,以期尽快完成工期,将房子脱手。2000年来到海南定居,专事楼盘销售的赵先生则表示,在他的销售团队中,从未出现过本地人。

  2003年开始进入海南三亚开发当地首个超百万人社区的首都机场(三亚)投资开发有限公司销售总监陈友余则陷入了另一种矛盾。他们2003年协议获取的2500亩土地至今只开发了不到1/4,随着地价的飞速增长,剩余地块的拆迁变得艰难。即便拆迁顺利,限购令之下,房子也不那么好卖。开发完成的楼盘几乎全部卖给了外地人,“我们的楼盘定位高档,本地人买不起。”但至今这个小区平时入住率不到10%,冬季也只能达到20%,“还有很多业主买了以后就再也没来过。”

  [对话]

  迟福林:国际旅游岛不是瞎折腾

  海南旅游岛开发特别要防止“上得快、下得也快”,

  历史证明海南经常这么折腾

  在海南生活了近24年的迟福林,是海南这些年发展的重要见证者及参与者。

  他身兼数职:中国(海南)改革发展研究院院长,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副会长,海南省社会科学界联合会主席,最近两年,他更为外界熟悉的身份是“海南国际旅游岛战略的提出者、推动者”。

  国际旅游岛概念发端于2000年,时逢中国加入WTO前夕,迟福林和他的团队得到了一个来自海南省政府的研究课题,“就是在中国加入WTO的背景下,提出整个海南区域开放的规划方案。”2001年初,迟福林正式向海南省委省政府提出关于建立海南国际旅游岛的框架建议。直到2007年海南省才下决心,将之作为一个大战略提出来。2009年底,国务院正式发布《国务院关于推进海南国际旅游岛建设发展的若干意见》。

  在战略发布即将满两周年之时,迟福林说,他对这期间海南发生的变化“有欣喜,也有忧思”。

  海南第二轮开发热潮和第一轮的开发热潮的区别是什么?

  迟福林:背景不同。海南内部市场需求较小,取决于外部市场需求的拉动。上世纪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企业数大量增加,1994年以后,形成了办公楼为主的房地产泡沫。现在老百姓对来海南居住、度假、旅游的需求开始增加,这个增加的趋势是刚性的。

  海南的房地产结构要改变,探索旅游地产,当然,未来的海南房地产开发一定要有可持续性,不能上得太快、下得太快,一定要有规划引导,海南正在做这些规划引导。

  但有的贫困县也开了8个高尔夫球场,没有配套能力,从征地到运营,会不会导致很多问题?

  迟福林:国务院文件规定的是规范发展高尔夫。所谓规范发展高尔夫,有多方面的含义,一是不能占基本农田,二是农民有山坡地,有果树什么的,要合理赔偿,三是你开高尔夫要环保,使用农药的情况是否规范。现在高尔夫比较明显的是带动当地就业,因为每一个球场都至少上百人,基本全是本地人。当然也应该承认在这个发展过程当中要纠正一些不规范的问题。

  你当初设计国际旅游岛时有没有考虑到这些“不规范”的问题?这些问题怎样避免、监督?很多人担心征地、毁林等会引致其它社会问题的爆发?

  迟福林:你说的这个问题既和国际旅游岛相关,又不是国际旅游岛本身的问题。几个大前提十分重要,第一就是必须以绿色发展为主线,这是海南的基本优势。第二,海南特别要防止“上得快、下得也快”,历史证明海南经常这么折腾。这个折腾就是(因为)地区的基础设施比较薄弱,需要大量投资。所以我一直主张有些方面海南全岛应该逐步统一规划、统一土地利用、统一基础设施、统一社会政策。第三,政府的治理、管理应该是有效的。现在出现的很多问题都是执行层面的,应该承认海南在政府的管理能力和管理水平方面,还是同国际旅游岛建设有差距的。

  大家对海南始终有两个看法,一是海南这个地方容易大起大落,容易瞎折腾。二是你的管理能力太弱,好东西在这里也干不好。所以我想,海南不会再像过去那样大起大落了。

  这两年时间,你觉得海南是照着你设想的方向在走吗?有没有始料未及的情况?

  迟福林:我有欣喜,有忧思。欣喜的是全球对它的需求,国际旅游岛确立以后把这个潜在的需求逐渐转化为了现实的需求,这是最重要的。

  现在的问题是,第一我感觉政策落地慢了一点,比如免税,快两年了还只有一家免税商场。还有,福利博彩怎么规范?第二,现在整个社会环境、管理能力,海南目前在这方面还有差距。第三,政策来得比较快,在某些方面规划还比较滞后,像房地产,有些一般性的房地产都盖到海边一线去了。当初缺少规划,尤其缺少对大房地产开发商的制约,造成了很多后遗症。海边一线现在都是它们的,华润、中粮、富力,将来对环境保护会形成一系列问题。

  最后的黎村苗寨

  槟榔谷位于保亭黎苗族自治县甘什岭,1998年在原甘什黎村、原始雨林谷和原蚩尤苗寨的基础上建园。现在,每天有大量的游人在导游的带领下来到这里,并由景区外身着黎族服装的解说员陪同入园,观看平均年龄在70岁以上的最后一代纹面阿婆,以及纺染织绣、竹木乐器演奏技法、打柴舞等等表演。

  甘什黎村的原住户多数搬到了槟榔谷不远处,由园区管理处提供集体宿舍居住。也有不愿意搬走的阿婆,就住在寨子里,日日看游客来往,过着自己的生活,偶尔她的家也会成为游客们参观的景点。苗寨相对黎村小了不少,房子就在景区里,很多人还住在家中,没到景区工作,也不欢迎外人参观。每天游客从他们家门口的甬道通过,挤到卖苗药的购物点采购,没有人多去看他们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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